毕赫綄

【久日】烟草与酒精(酒精篇)

献给 @傅阿斐。 迟来的生贺。久日没有爱情,所以不过314(给拖更找借口)

上在这里:烟草与酒精(烟草篇) 


金光日很喜欢毛泰久的别墅,带地下室的那个。

 

乍一看跟普通的别墅没什么区别,都是设计师千篇一律的样板,但在细节方面,到处都是毛泰久的影子。

 

比如地下室旁边的酒窖。

 

在记忆里,他好像不怎么喜欢喝酒,总是微微抿一口或者是摇一摇就放下。那些晶莹的液体最后的归宿,大多数是水池,而不是肠道。相比起的品酒,他更倾向于收藏,保留那些手下亡魂一部分身体的习惯同样延伸到了生活里。

 

金光日会在七月份左右的时候来这里一段时间。不正常的高温把他不正常的脑子融了个大半,一心只想往凉快的地方钻,于是乎别墅的酒窖就成了他的常住地。他是偶然发现这个地方的。午后灼眼的阳光和正午没什么两样,精气十足地充斥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。他太阳穴胀痛,喉咙里燥得发痒,对水源迫切的需求让他觉得恒温室里干瘪的空气就是窒息的前奏。他把头埋进被子里,妄想用柔软的触感欺骗自己的感官,但诚实的身体还是让反抗以失败告终。

啧,为什么没有人主动准备这些东西。他不满地咬了咬舌尖,全然忘记了上一个佣人还在隔壁的衣柜里死不瞑目。万般纠结之后,还是狠了狠心,猛地借力一起身,想要一鼓作气站起来,结果又在头晕目眩中又倒了下去。

在三番两次的无用功后,他最后还是抱着枕头滚下了床,贪着地板的凉意,踢开拖鞋,光着脚下楼了。

秉着“毛泰久在动手的时候说不定会口渴”的原则,他来到了地下室,看见了入口的侧方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木门,于是又抱着“喝水哪有点破毛泰久秘密好玩”的信念,推开了厚重的实木。

 

来自地底的凉气迎面扑来。昏暗的灯光,古板的石灰岩墙饰,明明前一秒背后还保留着夏日的黏湿,但进入的瞬间,寒意就一下钻进了脚心,爬上了尾椎。但这样正和了他的意。走过窄小的廊厅,扑面而来的酒香点明了地窖的身份。错落有致的格架上,每一个的酒品下方,都有小卡片标明着酒的年龄,产地和价格。金光日的手指略过冰凉的瓶身,随意夹起一张,眯着眼开始研究上面的花体字,冗长的法文没让他的注意力集中太久,倒是让他起了别的心思,在放回去的时候坏心眼地调换了和其他卡片的位置。

 

绕过酒架,摆再小正厅里的并不是圆桌长椅,而是随意摆放着十几个酒桶。金光日有些好奇,走上前,没忍住,直接踢了一脚离得最近的木桶。

 

预想中流动的水声没有出现,空心的酒桶顺着光滑的瓷砖一下就滚到了门口,然后被浅色的牛津鞋断了前进的轨迹。

“你在这里。”

 

低沉的声音带起了回音,再想仔细听的时候,却仿佛被吸进了墙壁里,多了几分不真切。回头朝音源的方向看去,又被门外刺眼的阳光晃了眼,他看不见背光而立的毛泰久。

 

夏日的幻觉真是无孔不入啊。

 

见金光日没有回答,毛泰久便走下了楼梯,顺手从架子上取下一瓶酒,来到金光日面前,“渴了吗。”

 

肯定的语气,漠不关心的态度,这哪是询问。

 

金光日眨了眨眼睛,努力想把多余的光给挤走好让自己重新聚焦。毛泰久的靠近让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,正好碰到了身后的另一个酒桶,就顺势坐了下来,歪着头望着眼前的男人。

 

毛泰久注意到了他不自觉的吞咽和被踢飞的拖鞋。这个小鬼全身上下都写着“要喝水”这几个大字。但怎么可能事事如他所愿。

 

毛泰久举起酒瓶,张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,咬上了软木塞,轻轻往外一拉。绵密的气泡就这么顺着琥珀色的味道一同流了出来,昂贵液体滑出瓶口,直接喂了地板。但始作俑者毫不心疼,等到瓶子轻了大半,他才慢条斯理地伸出手,正好接住了最后一捧。

 

“舔吧。”

 

金光日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。他在毛泰久说话之前就哑了,聋了。酒气麻醉了他的感官,全身软绵绵的,但唯独眼睛格外清亮。时间被拉长,他清楚地看见了毛泰久脖颈上青色的血管,软木塞上的齿痕,偷偷留在唇瓣上酒珠,无关紧要的小细节被刻意放大,撑满了他的视野。

 

扫了一眼弓起的手指,他知道毛泰久说的八成不是什么人话,听不见也是好事,省了无谓的功夫,他现在迫切地需要新的东西来填补口腔。

 

毛泰久可没有料到金光日会这么做,黏黏糊糊的热气迟钝了他的牙尖嘴利,但酒窖的凉意倒是壮了他的胆子。刚才还在神游的小孩突然起身靠了过来,反手握住了他的掌心,然后含住了他的上唇。

 

夏日同样附上了毛泰久,相比起平时一丝不苟的全套正装,他只穿了一件衬衫。在来之前,袖口已经被仔细地卷到手肘以上,露出结实紧致的小臂肌肉,隐约能看见一层薄汗。但和身体不一样,他的嘴唇是冷的,像被切割好的冰片。金光日倒不在意,他巴不得眼前的人没有温度,把上唇纳入口中之后,又开始轻咬研磨柔软唇峰,看上去似乎对温热潮湿的口腔毫不在意。


酒在十指相交的时候就从缝隙间流走了,但在掌心留下了濡湿亲密的痕迹。在洒掉了赏赐的圣餐后,顽劣的小鬼还得寸进尺地在用指甲去破坏掌心的纹路。

 

毛泰久喜欢势均力敌的玩伴,偶尔的甜头有助于激发游戏的乐趣,但对于金光日,他有时候会固执得厉害,一丝不苟地寸步不让。趁着他还在沉溺在微小的胜利中沾沾自喜时,毛泰久一口咬上了他的下唇中线,狠狠地往外一扯。

 

金光日的下唇有一道痕,不深不浅,正好是可以注意到,但又不会太突出的位置。不知死活的小鬼曾经对这道伤洋洋得意。在一次预谋已久的袭击里,整辆车上的人当场没了呼吸,但最该死的他却活了下来,只是被车窗的碎玻璃给划伤了,甚至到一切结束的时候,他只留下了这一条痕。

 

毛代表,猜猜这上面有几条人命?无辜的罪子笑得灿烂如阳。

 

每当旧事重提,他肯定会用臼齿湿润那条裂痕,愣是把浅色的唇瓣生生咬出糜烂的红色。

 

别老是盯着看啊,难道你很喜欢吗?灼热的目光让他更加不知足,进一步想要索取更多。

 

丑陋之至。

 

第一遍是,第二遍是,第无数遍还是。提问者千奇百怪,变着法子来刁难回答者,但是无论怎么弯弯绕绕,毛泰久的答案没变过,因为问题从来也没变过。

 

金光日同样没有料到毛泰久直接咬上了伤口。他从不屑于隐瞒掩藏的缺陷,因为他足够强大让自己能用弱小耀武扬威。他喜欢别人费尽心血的无力,嘲弄别人自以为是的强大。哪怕有时候或多或少地付出代价。那道痕并没有金光日说的那么轻描淡写。他缝了很多针,拆线的时候他几乎忘了受伤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。但年轻的皮囊记不住时间,过多被拥护的喜悦让他的痛苦来得很久去得很快。

 

比如现在。

 

回忆只要一瞬间但唤醒的过程却可以无限持续。毛泰久很早之前就看出了问题的漏洞百出,因为他自己就创造出过那样的伤口。一次次的提醒,一次次的明示,但有些人永远不愿意醒来,虽然他也乐得玩这场胜负已定的游戏。只是间或有必要亮出筹码,鞭策一下离得太远看不见路的梦想家。

 

金光日发出断断续续的哭腔,愈合后再被撕开的感觉甚至让他难受得想流泪。但他骨子里喜欢这样,通往极乐的路上有疼痛作为调味剂未尝不是好事。他不在乎输赢,只在乎自己。

 

毛泰久从一片黏腻中抽出手,带着残存的酒液毫不客气地抹上了金光日的脖颈,然后瞬间发力。

 

一直在热源间徘徊的金光日可能自己都没发现,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皮肤现在都是凉的,与同样冰冷的手接触时,他甚至没意识到那是疼痛产生幻觉还是实物。

 

一只手无法完全断绝他的呼吸,但求生本能让他直接放弃了先前轻佻的举动,改为贪婪地攻向口腔,搜刮着对方的氧气。

 

为什么要闭上眼睛?熟悉的窒息感让他还有余力去用眸子一点点地吃掉毛泰久的额肌,鼻梁,颧骨。但那两颗珠子始终无法沦为他的餐食。

 

为什么要睁开眼睛?不用看毛泰久就知道金光日的那些小心思,虚弱的国王才会一遍遍地巡视无边的疆土来增强萎缩的底气。对于到手的东西,毛泰久向来有纵容的自信。

 

这个病态的吻是什么时候结束的,金光日已经记不清了,他只记得自己像金鱼吐泡泡一样,不知道是往对方嘴里送气还是要噎死自己。他后面开始流水,前面开始发痒,但他们最后到底做了没有,却变得无关紧要。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太多太多,地下室的洒在墙上的血,落地窗前的垂下的浊液,甚至是小巷里的皮肤上划痕,路灯下的枪口灼伤的印,跟这些比起来,一个晕晕乎乎,混杂着酒精味的下午似乎无足轻重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






金光日对时间没有概念,他说不准时间过得太快还是太慢。作为生活中只有短暂安定与漫长逃亡的人来说,他轻易地得到,又快速的失去。而过于频繁的交替似乎也影响到了周围了人。

 

毛泰久不是特殊的,他只是帅了一点,有趣了一点,自己稍微在意了那么一点。

 

所以他狼狈不堪的死亡会让自己难受一点。

 

金光日再次来到这个别墅时候,周围已经围上了几圈封条。风吹日晒下,薄薄的塑料已经变形褪色,但胶水黏性意外地好,那么久以来恪尽职守,愣是没有掉下去,可怜巴巴地宣示着最后的主权。直到被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毫不留情地扯断。

 

“这...不太好吧,毕竟是法院贴的........”一旁的司机小心翼翼地提醒着。

 

“睁开狗眼好好看看,这里的落叶都要没过脚面了,你还指望有人来查看封条?”自从北韩那边出问题之后,南韩增加了不少人来围着他,从保镖到司机数量都翻了倍,可惜也是翻了倍的愚蠢。

 

按照金光日以往的脾气,敢在这种时候说话的垃圾已经要吃子弹了。可是现在对他来说,连上膛都觉得是浪费时间。

 

他没有顾及身后人的阻拦,走上前一脚踹上了外围的铁门。

 

再好的房子要是长时间没有人打理,也会很快衰败下去。正厅里的家具被套上了塑料布,积了一层厚厚的灰,地面上散乱摆放着取证是留下的标识。通往地下室的道路被封了,但是瞎了眼的警官却遗忘了旁边的酒窖。不管是巧合还是天意,混淆成一块的记忆在门被打开的时候奇迹般地理顺了。房子的供电的被切断后,酒窖的恒温系统也随之关闭,但是地下的温度和昏暗的灯光形成了天然的保护,让这些珍酿没有全被白白浪费。

 

对这些藏品倒是上心,早早就想好了退路。金光日觉得有些好笑,如此珍惜这些死物,那毛泰久你自己呢?

 

最终还是把脑子泡酒精里溺死了吗。

 

从门口进来的光很快就被吞得一点不剩,除了空气中的灰尘之外,什么也没有照亮。晶莹剔透的液体在暗无天日中越发地冰冷沉寂,只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酒香表明着存在。

 

适应了黑暗后,金光日先踢开了脚下的酒桶,多年前的把戏现在他仍然轻车熟路。只不过现在让它停止滚动的不再是那个人,而是一旁的格架。玻璃发出死气沉沉的碰撞声,引起了金光日的注意,一下就想起了当时的恶作剧。他期待着毛泰久能发现又好奇发现之后会做什么,记忆在此时清晰又深刻,甚至被加了滤镜,调了亮度。他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当初的位置,卡片上的字迹已经褪色,除此之外看上去没什么两样。金光日咂了咂嘴,有些不满,不死心地抽出,竟只拿出了一半。再仔细观察对照,发现调换位置的卡片都被撕成了两半,并且交换了位置。合在一起的纸上,字母和序号都对不上,无法理解。——只有梦中的人才无法阅读。

 

这算什么无聊的暗示吗?金光日取下酒瓶,拿起一旁同样肮脏的餐巾从颈部开始仔细擦拭。

 

你是清醒的吗?


 

显而易见,你无法用水去洗净水,也无法用尘去扫净尘。仍然浑浊的玻璃底下,一片混沌。他开始变得有些暴躁。

 

你是昏迷的吗?


 

他粗鲁的举动直接让纸质外包装开始脱落。

 

你活在了哪里?


 

他最后放开了手,任由酒瓶掉在了地上,发出刺耳的声音。

 

原本醇香的酒液彻底暴露在空气后发出糜烂的臭味。再好的天然环境没有人工的支持终究还是养不起所有金贵的身子。

 

劣等,废物,垃圾。

 

刻薄的词一个个往外冒,但最后脑海里浮现的还是毛泰久的那句。

 

丑陋之至。

 

既然如此,那我来帮你清除残缺品吧。

 

毛泰久的话真真假假,虚虚实实,但至少他说对了一点。金光日永远不知餍足。

 

他像个挑挑拣拣的小孩子一样,对待珍贵的酒品像对待高价的玩具,却全然没有一点自觉,随意取下,扫几眼,草率地给出直观感受,就毫不在意地往后一甩,不再管飞溅的残渣。唯一不同的是,撒娇的小孩只有一个目的,通过无谓的哭闹和特别的行为来获得额外的关心。但金光日早已没了观众,他的舞台也空无一人,从头到尾都是自导自演的独角戏。

 

玻璃在地上开出一朵朵晶莹的花,蕊心还在往外流出泥泞的水。多年前,他在面对毛泰久时,他哑了,聋了,现在,他失去了嗅觉,他闻不出这是花香还是酒臭。

 

做完这一切后,金光日神色自若,双手放进口袋,似乎刚才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闹剧,他小心翼翼地离开,不希望鞋子沾染任何的污渍,仿佛他只是个误入其中的看客。

 

推开门的一瞬,万丈光芒。金光日不适地眯起眼睛,想要伸手挡住阳光,却顺带拿出了被焐热的烟卷和打火机。芝宝的打火机精致而小巧,但现在他觉得上面尽是割手的雕花。他最后一次听到清脆的开盖声,然后丢进了身后的一片黑暗。

 

起初只是一个亮点,然后瞬间,火光就吞噬了一切。金光日站在最高的台阶上,看着新兴的浪潮以恐怖的速度抢占了所有的空间。首先发出惨叫的是酒桶,被融化了皮肤,烧断了骨头后,里面流出的血液更加助长了气势。

 

原来不是所有的都是空的吗?幸好我踢到的都没有装东西呢,不然又要痛好久,被你抓住把柄了。

 

金光日的笑话没有把自己逗笑,倒是引来了些许的火星,在这人面前礼貌而克制地弯腰,点燃了手上的烟,但尼古丁的味道在烧焦的木头前显得乏味至极。最终他还是把仅剩不多的细烟葬送了火海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 

没多久背后响起了可怖的爆炸声,接着是有气无力的警报。

 

什么都不剩了,倒还是留了这个?

 

没有人回答。

 

门外等候的司机目瞪口呆,回过神来后,又开始对着那栋燃烧的建筑不断嚷嚷着什么。

 

啊,好烦。

 

“喂,你!”

金光日没等司机回答,一枪结束了无谓的喧哗。他不仅摸到了烟卷火机,还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枪。

 

走出大门,金光日坐在了车前盖上,两条腿伸展交叉,双手撑在背后,欣赏起难得的景色。明明随浓烟升起的是黑色火焰,却不可思议地把大片的天空染成了深色。他想起了赤色珊瑚密布的海滩,从矿中开采的朱砂,但最后浮现的是在脱北前广场上飞翔的鸽子,全身的羽毛洁白无瑕,可他只看到了它们小巧的爪子,那是红色的。

 

远处的风卷着一阵腥味飘过,金光日突然发现,他没有感到炎热,也不觉得寒冷,只是温暖,全身上下都舒服得紧。看到车轮碾过的落叶,后知后觉,夏天早就碎了。

 

莫名其妙的,尼古丁的瘾在这个时候缠上了他的舌尖。搜遍所有的口袋后,才想起最后的剩余早就烧得一干二净,除了手枪,他身上只有刚刚拿走的一个瓶塞,上面留着浅浅的咬痕。

 

他又开始想毛泰久了。










ps:感觉这篇更像是没有星星的太阳的B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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